— 🐳虎牙中将_yan —

【喻黄48h/23:30】鱼与向日葵

喻黄48h/23:30  正餐最后一棒

给天天的生贺 

天天生日快乐!


黄少天叼着速写本,费力地打开头顶上方的小邮箱,信件报纸哗啦啦地全掉进两腿夹着的编织篮子里。

小邮箱有点年头,弄了他一手锈,他随意地往裤子上擦了擦,然后抱着那个颇具印象派风格的灰色编织篮噔噔噔地上楼跑进自己的寝室。

“这邮箱是多久没开了都快炸了,我早跟你说你要订那么多没用的乱七八糟的杂志,买来也没用堆在那里又不取,浪费这些钱还不如买几只像样点的勾线笔,你看看你的那些线条乱成什么样了那次画展老冯差点被你气死……”

黄少天一股脑把编织篮的东西准确地倒在摆满颜料罐调色盘各种笔刷的地板上那一丁点空余上,嘚嘚地说个不停。

“哟,黄少辛苦了,来来来吃块蛋糕补偿一下。”

方锐口齿不清地说着,他刚刚正一边嚼着点心一边坐在地上给画装裱,听到熟悉的呱唧声顺手从旁边的盒子里捞了块枣泥蛋糕塞人嘴里。

“停停停你手洗了吗,我看到你大拇指上那坨鲜艳的绿色了……”

黄少天被人塞了个猝不及防,挣扎着还是把那块不知干不干净的蛋糕咽了下去。方锐又叼了块饼跨过一地的瓶瓶罐罐,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咦,少天,这封信好像是给你的。”

方锐从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小纸山里翻出一个蓝色的信封,看了两眼就丢了过去。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会有人给我写信?”

黄少天有点惊奇,信封上的确写的是自己的大名无误。

信封的质感很不错,应该是某种非常奢华的特种纸,封口还烫着工艺考究的火漆。黄少天看那花纹有点眼熟,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拆了封,一张灰色的纸掉了出来。

黄少天快速地扫了眼上面的内容,目光有点呆滞。

“这啥我看看。”方锐凑过头来,嗷一声叫出来:“行啊黄少,我们都还在大学里挥洒青春的汗水,你这录用函就直接寄过来了!!!”

“我就说这logo怎么这么眼熟……”黄少天摸摸鼻子。


这封录用函极为简洁,好像目的只是为了通知黄少天被录用了,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亲爱的黄少天先生,您已被聘用为《Light蓝雨》执行主编特别助理,具体事宜已发送至你的邮箱,注意查收。另请于6月22日之前携此函前来签约。”



黄少天,绘画专业出身,过完大三这个暑假刚好21。

他和方锐在高考集训时同属于蓝溪阁画室,每天一起起早贪黑满手颜料铅笔灰地画十几个小时。后来方锐被他林师兄忽悠去了呼啸,但诡异的缘分最终使二人考到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还是同一个宿舍。

两人在大一开学报到时,互相翻了个白眼。

说起来黄少天在大学之前对于专门学艺术这条道路还是很懵懂的,他学美术纯粹是出于个人爱好,从幼年开始根植于心的萌芽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渐渐开始盘根错节,而坚定他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契机是高中时一次颇有含金量的美术比赛获奖。那之后Azurain集团的董事长魏琛亲自上门,把他挖到蓝溪阁美术培训学校。

Azurain集团专门发展艺术产业,在圈内可是行业的翘楚。蓝溪阁是其产业之一,致力于高考美术生,业绩不俗,每年考上国内甚至世界名校的学生比例高的惊人。

魏琛在经商前也是名噪一时的艺术大手,后来创办Azurain集团也是朝这一方面发展。他在黄少天父母面前形容“当我看到这个孩子的画,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这位少年的前途不可估量,他是人才人才啊!”

最终使父母作出决定的是魏琛承诺黄少天考上学校以后就和Azurain签约,毕业后直接进入《Light蓝雨》工作。

《Light蓝雨》是Azurain旗下杂志,定位于高端人士的时尚文学,国内演艺界的一线大咖以登上其封面为自豪。




“所以?”

“所以你看清楚了吗?我是美院的学生,纯正的美术生,一点点杂质都不掺的!我应该是去做一个美编而不是去给总编跑腿。” 黄少天指着自己简历上“学历”那一栏,怒。

郑轩刷刷地翻着一叠文件,头也不抬:“首先纠正你一个错误,助理不是跑腿的,其次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以致用,我大学的专业还是电气自动化。”

“靠!”

黄少天真想抄起桌上的签字笔把面前的人戳穿,顺便把那位未曾谋面的主编也一并戳死。


黄少天原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杂志的专稿画师,或者去当一个美编,毕竟自从坚定了学美术以后他就一条心扑死在艺术的海洋,并且这些年他在绘画领域取得的各种奖项和表彰足以成为中国画坛新一代传奇,处理杂事的助理在他看来简直有辱斯文。

真是奇耻大辱!


在他来之前,方锐曾用“我擦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口吻规劝他:“知足吧你,有人挤破头还去不了呢,你这面试都不用就直接进了。主编助理怎么了,喻文州可是成功人士,上次我看那篇报道怎么形容的呢,哦,‘翩翩佳公子’,好多姑娘都幻想着嫁给他呢。”

黄少天还是非常地不满,然后给魏琛打电话。

“魏老大魏老大这什么情况啊,给主编当助理不是明摆着浪费人才吗,我这样天资聪颖后天勤奋技艺超群的人怎么能去从事与艺术毫不相关的工作呢???”

“哟,这么早就录你了。”电话那头魏琛对此毫不在意,“杂志那边又不是我在管,喻文州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的哈哈哈。”

没等黄少天接话,那边啪叽一声断了线。

黄少天:……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颗爆烈的火球,满腔怒火无处可发,还被人踢来踢去。

太憋屈了,我削了这十几年的铅笔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快签快签,我还有其他事呢。”郑轩用文件夹拍他头,“签了这份合同我们就是同僚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黄少天咬开笔盖,心不甘情不愿地写名字。

“明早过来上班,办公室在楼上左拐第四间,这几天喻先生出差,过些时候你们就可以见面了。”郑轩把签好的合同夹进文件夹里,“你可以先在这里参观一下,熟悉熟悉环境,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招待啦。”

说完这话他就步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里。


郑轩也是主编喻文州的助理,喻文州出差的这些日子里他留在蓝雨一直连轴转,在奔赴两个会议之间专门抽了二十分钟来给黄少天签约。按照他的说法,聘用黄少天为主编的特别助理是喻文州的意思,他看过黄少天进大学时和Azurain签的协议和资料,觉得不用等到毕业,可以利用大四实习的时间直接来工作。

郑轩还告诉黄少天,成为喻文州的助理是蓝雨全体员工做梦都会笑醒的事。

黄少天问他:你睡觉的时候笑醒了?

郑轩沉默了一下,然后掩面感叹道:压力山大啊……

黄少天觉得蓝雨是个邪教,你们这些社会主义的大好青年,居然沉迷于主编的美色,噢正义的我拿什么来拯救你们被侵蚀的心灵。


蓝雨的员工曾戏称每日在上班时间犹如永动机一般的郑轩为“背着压力山高速旋转的小陀螺”,初次听闻这个别致外号的黄少天很不客气地放声仰天长笑,似乎忘记自己也是一名可爱的小助理。没等他开心完24个小时,上完第一天班后的黄少天累的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每日在上班时间犹如永动机一般的黄少天被称为“自带文字泡狂奔的小柯基”。



《Light蓝雨》十五周年即将来临,策划是全面改版,三周之后要在Azurain的艺展上面向全国举办发布会。现在整个蓝雨上下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发动机。而喻文州还在出差中,目前的工作指令都是通过线上聊天工具下达给黄少天。

助理的工作非常杂,他的手机不能离身,随时会有电话打进了或者有电话打出去,文件一份又一份发到电脑上,他要把这些全部打印下来,替喻文州签上名字,拿给各个部门的主管。考虑他美术专业的出身,美工部那边的做出来的东西都要拿给他审一遍,然后他要进行比对和修改,再发给网线那边的的喻文州过目,喻文州觉得OK就可以,不行还要继续改甚至重做。有时他还得飞奔着去给来拍片子的模特拿拍摄用的衣服,挑选应用于不同搭配的各种色号的唇膏以及那些bulingbuling的配饰和鞋子。

黄少天从来没觉得自己居然这么万能,下了班回宿舍一头栽床上哼哼。

墨水和颜料的味道真是好闻,啊,连方锐那猥琐的裁纸姿势都那么好看。

方锐被望的发毛,嘴角抽抽:“你干嘛?”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你特别特别地亲切可人。”

黄少天真诚地说。

方锐被深深地恶心到了,决定不理他,换了个扭曲的姿势继续裁纸。



黄少天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趴了一会,抓起眼药水,胡乱滴了几滴。

他昨晚通宵赶了一幅油画。虽然已经提前过上了上班族的生活,但老教授的作业是万万不能缺的。做助理久了,只有当他的笔刷一接触到画布时,他才又变回那个学美术的大三狗。

他其实很享受画画的过程, 每一笔的感受都很纯粹,就是想画而已。这种感觉就像他小时候经常坐在小区院子里的石板凳上,拖着下巴看住隔壁的小鱼哥画画。

小鱼哥年长几岁,每天放学做完作业就会带还是个小团子的黄少天出去玩,笑眯眯地听他说完balabala一大堆话。小鱼哥画画很厉害,周末天气好的时候在小区随便哪个地方把画架支起来画几笔,这时候黄少天就会乖乖地坐在小鱼哥的旁边,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地看他把画画完。

小团子黄少天有次去小鱼哥家玩小鱼哥还在写作业,他翻小鱼哥的课本,空白处零零散散着一些迷你涂鸦,有兔子,有猫,还有仙人掌……他哗啦啦地翻到一篇课文,题目是《日出》,小鱼哥在空白的地方画了一株向日葵。

“小鱼哥,为什么要在这里画向日葵?”

小鱼哥停下笔,暖色的灯温柔地笼罩着他,就像画里的王子,他想了想,眨眨眼睛,笑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因为我看到这两个字就想起了少天呀,少天就像小太阳一样。”

年幼的黄少天真想和小鱼哥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世界上总有一些事不会让人如愿,还没等他上小学小鱼哥一家就搬走了,此后再也没有了联系。


“……喻先生的意思是你们提供的场地只值得支付三万,如果你们坚持那么不好意思,蓝雨不需要和你们合作,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外面的走廊传来郑轩的声音。没一会儿黄少天就看到夹着一本厚度堪比自己宿舍书架上那一排砖头般画册册子的郑轩,一边态度强硬地挂电话一边拐了进来。

郑轩按了按太阳穴,有点想哭,把五万的场地费谈到三万,压力比山还大。

他把手里的册子递给黄少天,这东西比朗文词典还重,黄少天一个没留神,差点把册子摔了出去。

“这是蓝雨新刊改版后决定使用的纸样,封面内封衬页还有其他版块的用纸你要在中午之前记清楚哪些地方用的是哪些纸,最好摸一摸把手感也记住。喻先生上午9点的飞机,不出意外下午2点之前到蓝雨。他下午会带你去见广告商,你要能流利地答出新刊策划方案以及广告内页的用纸,还有发布会的流程,我相信你的口才加油。”

黄少天比了比册子的厚度,仿佛回到美术史考试的前一周。他早上饭都没吃就忙不迭地跑去喻文州指定的某个画廊挑艺展所需的画框,一圈转下来眼睛都快瞎了。

黄少天对着册子里那些让人眼花缭乱叫都叫不出名字的各色纸张,瞬间产生了用蘸水G笔自戳双目的欲望。

“你确定要我把这几百种的纸的名号还有手感全记下来?哦,还有主编回来我需要去接机吗?第一次见面要不要带什么东西,见广告商时我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黄少天难得地有点语无伦次。给素未谋面的老板打工了一个多星期,今天终于要见到活人他有点小小的激动和紧张。

郑轩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黄少天上身是很普通的格子衬衫,下面一条水洗的发白的牛仔裤配帆布鞋,典型的学生打扮。他看下表,冷静地回答:“确定,你必须记住,喻先生那边我已经派了司机,你穿这一身的确是不合适,我会通知服装部,你中午的时候过去拿衣服换上。”

这时候郑轩又接了一个电话,他拍拍黄少天的肩,然后高速运转的永动机咔啦卡啦地在涡轮的驱使下飞走了。


黄少天提着刚从服装部领回来的装西装的纸袋子,蹭蹭地跑到隔壁星巴克买了一杯拿铁。回到蓝雨一楼的大厅里他从挎包里拿出原本打算用作早饭的三明治扔角落微波炉加热,然后坐在玻璃窗边的长横桌边就着咖啡开始啃。

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时间是一点半,距离拜见主编大人还有半个小时。他边吃边把笔记本拿出来记东西,肚子空空花了一上午去记纸样,短暂的午饭时光让他感觉如坐云端羽化而登仙。 

笔记本的夹层有一张便利贴,歪歪扭扭地画着一条小鱼。黄少天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一下。小鱼哥画画那么厉害我也想学,小鱼哥给我画了向日葵那我就给小鱼哥画一条鱼吧。

“中午就吃这些吗?”

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温和和地就像抚过春天第一条抽芽柳枝的风。

黄少天一个激灵,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穿白西装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太忙了嘛,你看我早上买的东西还没吃完,不过刚好可以省一顿饭钱,诶我跟你说这家三明治可好吃了你要不要也来一个我这儿还有……”

黄少天没多想,这人估计是蓝雨一个打过照面但他没印象的同事。他把三明治往嘴里一塞,伸手就去挎包里翻另外一个。

男人笑着截住他:“不用了,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黄少天正要开口,郑轩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喻先生你提前回来了啊?怎么司机没给我打电话。”

“是我不让他打的,还没到两点,想着你们中午可以多休息会儿,你看小助理忙的午饭都舍不得吃。” 喻文州抬手看了下表,慢悠悠地说。

黄少天吓得三明治都掉了。



下午跟广告商的洽谈十分顺利。黄少天也不知道自己和喻文州哪来的默契,喻文州一沉默,黄少天就明白该自己上,有些话喻文州不好讲,就由他来说。最终双方都是很愉悦地签了合同。

喻文州很高兴,晚上带黄少天去一家远近有名的粤菜馆吃饭。黄少天也没跟他客气,点了一桌子菜。他本来还想因为自己当助理这事儿跟喻文州发发小脾气,没想到喻文州往他面前一站,他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从今下午起他就有种错觉,喻文州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像他的那些画笔和画板,沾满了尘封中回忆的味道。

这顿饭他吃得多,嘴里塞满了食物导致话都比平时少了一半。喻文州似乎对那盘白斩鸡情有独钟,其他菜都没怎么动筷子。

黄少天记得小时候小鱼哥父母都特别忙,经常把小鱼哥放他家来吃饭。有次少天妈妈做了道白斩鸡,小鱼哥喜欢的不得了,晚上的时候少天妈妈又做了一盘,端到了小鱼哥家里。

喻文州给人的感觉很儒雅,吃相也是斯斯文文的,黄少天忍不住偷偷拿眼去瞟,一瞟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黄少天装作认真吃马蹄糕的样子。

喻文州笑吟吟地看着发窘的黄少天,放下筷子喝了口水:“这家白斩鸡做的不错,有小时候的味道。”

黄少天声音低低的:“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也很爱吃白斩鸡……”

“少天和那个人关系很好吧。”喻文州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深长。

“嗯……隔壁大哥哥,画画也画的好,我当时学就想着美术要是有一天我也能画出跟他一样棒的画就好了。不过他没多久就搬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黄少天语气有点落寞,后来上学他渐渐也有了不少朋友,可每次回家路过隔壁那扇门,总是会想起那个常常陪他玩还给他画向日葵的小鱼哥。

“真是可惜啊。”喻文州说,“天那么晚了,少天我送你回学校吧。”


黄少天活了二十一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回学校的途中,上司的车里,靠在一个大男人身上睡着了,并且还是自己的老板,以至于他第二天见到喻文州时非常地羞愧。

喻文州倒是没什么,交代完工作后就带郑轩去开会了。

尴尬归尴尬,黄少天马上自己调整进了working 状态。打开电脑处理完囤积一夜快要爆炸的信息,把喻文州下午到明天的行程安排好,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距离蓝雨十五周年发布会不到十天,下午他还得跑一趟发布会的场馆,盯一下会场布置,顺便跟那里的负责人把租用合同签了。郑轩当时使出浑身解数,终于以三万的价格租下有“小卢浮宫”之称的市艺展中心,完美地完成了组织交代的任务。

在一片装修工具发出的嗡嗡声中,负责人在黄少天面前捶胸顿足:“要不是看在Azurain和喻先生个人的面子上,这个价格说什么也不可能啊,你们千万别透露出去,这是商业机密!机密!”

黄少天拍着他肩说安啦安啦,这点小事情我们都懂都懂,你就别费心了,放心你们这么有诚意,蓝雨下次肯定还会跟你们合作的,Azurain那边有什么活动也是会优先联系你们的……

手机滴滴地响起,装饰公司的总设计师来找他了。黄少天把合同往包里一塞,掏出一叠布置方案又到那边去和设计师balabala。

等忙完这一切扛着刚印好的巨幅广告页的黄少天回蓝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个点加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黄少天收拾了下东西,准备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干了一天的嗓子。

因为过不久就要回学校,他进来的时候没关门,水壶放在门口,刚好看到斜对面的门缝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

那是喻文州的办公室。

蓝雨大点的事情一般都是交给郑轩去做,再加上喻文州昨天才回来,因此黄少天在成为助理之后一次都没有踏进过喻文州的办公室。

带着一点好奇,黄少天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办公室不大,白色系的装修看起来很有格调。地上铺着毛茸茸的灰色羊毛毯,往前的左边是会客用的小沙发和玻璃茶几,落地窗前面的窗帘拉开了一点,右边是一个实木书架,一张书桌。喻文州头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睡着了,橘黄色的灯光把他的面部轮廓温柔成柔软的曲线。

那种从昨天起感受到的,来自喻文州身上的亲切感,又开始和童年记忆中的印象重合。

一瞬间黄少天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在台灯下看小鱼哥画画的日子。

“是少天呀,还没回去吗?”

喻文州抬起头来,大约是刚睡醒,声音有些慵懒。

黄少天就像那个被人逮住的小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刚刚弄完发布会广告的事,下午场馆那边弄得有点久,那个方案太复杂了,设计师又不仅特别有主见还特别有个性,我跟他理论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搞定。”

“少天不忙的话先进来坐吧,一会儿我把这些整理完了送你回去。”

黄少天被那笑一勾,双脚自动迈开步子,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这个叫喻文州的邪教头子一定修炼了什么邪术!

喻文州在电脑前敲着什么。黄少天刚在门外没有注意,这时才发现喻文州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那是一株摆在窗台上的向日葵,大胆地涂抹着成片的耀眼金色,与窗外暖红的夕阳相互辉映,整个画面的颜色饱和又不至于涨眼,被烘托得格外立体,那棵开得正好的向日葵呼之欲出。

黄少天惊得一下子站起来,这幅画不是出自哪个大家的手笔,更不是梵高的临摹作,正是他高中时一举在比赛中拔得头筹而吸引魏琛上门的画!

十五岁的他在画纸上起稿时,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台灯下的邻家稍显成熟的男孩用铅笔在纸上漫不经心地描摹着什么东西的画面。他回忆着那朵开在“日出”旁边的向日葵,用水彩调出自己满意的颜色,然后一笔一笔地抹了上去。

这幅画为什么会在喻文州这里?!

那边的喻文州感觉到了异样,顺着黄少天的目光看到了那幅画。

“少天的画画的很好,就动了点关系收藏了,少天不会怪我吧?”

黄少天有点懵,他的画确实好,当年这幅画是由老资历的画家评出来,还上了新闻。但他进了大学以后水平和眼界不断地提高,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甚至一个月前的作品都称得上是黑历史,而这幅画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挂在老板的办公室里,真是羞耻。

黄少天不是什么傻白甜,一般的艺术生在后期都会选择复习起来相对容易的文科,而黄少天是理科读到底,高考成绩出来时考了个连文化生都考不到的分数,话虽多但脑子转的飞快。喻文州在人精堆里混了好几年又不是傻,蓝雨虽然走的时尚文学路线,但也是隶属于Azurain这种投资艺术产业的集团,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收藏一幅毫无任何价值的高中生的画。

“少天好了吗?该走了。”

黄少天晃过神来刚好对上喻文州的双眼。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喻文州的眼睛很深,看不清藏了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渐渐冒了芽。答案就像画里的向日葵,呼之欲出。


发布会进入最后的倒计时,此时蓝雨的人们发现,永动机的马达又提了一个千瓦,小柯基狂奔的速度直逼博尔特,而主编大人……

沉迷于工作的男人总是那么迷人。

黄少天没有纠缠喻文州关于画的问题,他预感不久后他就会知道确切的答案。他的预感总是很准。

一切都按照正轨来运行,作为助理的黄少天跟在喻文州身边时间越来越长,他也渐渐发现了喻文州的一些小习惯,比如疲劳的时候喜欢在办公室蒸点淡橘子味的香薰,比如习惯随身带一个小笔记本,再比如压在桌子最底下的草稿纸上有一些潦草的涂鸦。

黄少天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找到亲切感的来源,从发现那幅画起,他和喻文州的关系,渐渐地开始不一样了。

他们之间隔的那条线,正在时间的引导下一点一点地消磨。


发布会当天早上,黄少天换上喻文州给他买的正装,指挥着人把花团锦簇的花架摆好,这些刚空运过来保证了绝对新鲜的花是前不久郑轩亲自飞昆明挑的,主打蓝白渐变的调子,再经由黄少天的手一搭配,勾出素雅又不失大方的“Light 蓝雨”,把整个会场的风格提升出了艺术感。他刚把这边弄好,手机响起,于是又给喻文州冲了今天的第四杯咖啡。

喻文州在发布会开始前的72个小时里断断续续大概只睡了5个钟头,期间黄少天的手机时不时的响起来,收到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咖啡。

喻文州正在跟赞助商谈事情,双方的心情似乎都挺不错。他们身边不断地有人经过,抬着刚到场馆的画作或者雕塑,把它们送到合适的位置。黄少天把咖啡递给喻文州时看到他眼底那圈被刻意遮盖了的青黑色,心里不由得一紧。

“黄少你过来看看这边的打光对不对——”

     他看了眼喻文州,喻文州轻轻地笑了下,对他点点头。

“诶诶,这就来。”

黄少天又匆匆地赶了过去。


魏琛来的时候黄少天刚好一路小跑着经过他,然后就被拎了脖子。

“哟,小鬼,挺能干的嘛,干得不错,看来老夫当年的决策果然是相当的英明神武啊哈哈哈。”

“魏老大你的座位在那边,趁现在人少赶快把脸从地上捡起来坐过去,你看看你现在猥琐成什么样了,继续在这里溜达就没人信你是Azurain的老总咯,到时候安保把你赶出去上了明天的头条,蓝雨被黑的锅你一个人背……”

“哟呵臭小子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注意形象魏老大注意形象!!!现场有不少媒体盯着呢!!!哎嘿嘿你打不着打不着……”


发布会于晚上的七点正式开始。

黄少天紧张地攥着流程本,和郑轩一起在后台悄悄往前面张望。

这些天来,他和郑轩两个人在喻文州的指引下,几乎包办了整个发布会的细节,现在马上就要见成效,心跳得扑通扑通的。

“上次我这么紧张的时候还在跟这个场馆的人谈价格。”郑轩握紧了手里装奶茶的纸杯子,“当时我真的好怕负责人从屏幕那边伸出手来掐我的脖子。”

“我觉得自从我进入了蓝雨我的神经就没松过,一直处于绷紧状态。”黄少天手里的流程本被捏变了形,“这次发布会过了我想请个长假去看一下医生,这样下去我迟早要神经衰弱。我的室友统计说我这个月说话的量只有平时一个星期那么多,我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他从幕布的间隙中看到坐在前面的喻文州,发布会开始之前他端去了最后一杯咖啡。在别人眼中,喻文州永远保持着最好的状态,他的微笑随时都让人如沐春风。

Azurain新季时装走秀结束后,就该喻文州上台展示《Light 蓝雨》新刊改版后的内容了。喻文州先是进行了一段简短的演说,大致阐述了蓝雨十五年来走过的路,以及今后的展望。他的声音很稳,把这一段念得像是散文,丝毫听不出疲态。

LED屏被点亮,播放起蓝雨的宣传mv。现场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当最后喻文州说出“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我们还有很多属于蓝雨的夏天”时,欢呼声到达了顶峰。

黄少天和郑轩也在后台热切地鼓起了掌。

喻文州在结束了最后的致辞时,似乎有意无意地往后台这边看了一眼。


散场后喻文州在场馆后面的草坪上找到了黄少天。

黄少天喝着从做奶制品的赞助商那儿骗来的酸奶,西装袖口松松垮垮地挽了一半,白衬衣最上面的扣子被解开,露出形状好看的锁骨。他吹着夜间的凉风,幽幽星光下的神情是难得的放松和享受。

“你来啦?”黄少天眯了眯眼,那样子好像是喝酸奶给喝醉了。

“是啊。”喻文州在他旁边坐下。

“今天很成功嘛,作为你的助理,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黄少天摸出一个笔记本,从夹层里取了一张小纸片给喻文州。

那是一张年代久远的便利贴,草坪里的灯很弱,看不清上面的内容,不过喻文州大概猜出了那是什么。

“少天就像小太阳一样。”他笑着说。

“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一把钥匙出现在了黄少天面前,映着微弱的灯光一闪一闪。

“这个房子现在只有一个人住,空荡荡的,我想再找个主人。”

黄少天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伸手接了过去。

“好啊小鱼哥。”


—Fin—


*写在后面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参加这个活动非常开心!旋转!

第一次写那么长,肝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orz

私设鱼总和郑轩都是比烦烦年长几岁的,啊烦烦那么可爱他是小太阳啊

说起来这个主编喻x助理黄的设定,文里好像也没怎么写小助理怎么服务喻主编的啊……捂脸

本意是想写一个邻家大哥哥的故事,写写小时候天天的生活,暖暖的略平淡一点的感觉,没想到后来撒脱了就变成这样了……

对于美术生的了解仅限于高中班里艺考的同学,如有错误请不要见怪吖

有空的话应该也许会有一个番外吧

天天我永远爱你啊!!!!

喻文州你和我抢男人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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